万山载雪。

🧣:沈快雪 凹三:donia 有些会被ban的东西就不发老坟头了,会放wb和ao3~

[林方]口腔溃疡。

BGM - Refrian - Anan Ryoko


在十一月末尾的时候,西伯利亚深厚宽广的冷高压气团终于决堤。北方率先受到寒潮影响,摧枯拉朽地进入了冬季。

随着冬日一并到来的是方锐的口腔溃疡。起初只是粘膜上一小块不平整的起伏,绵延数日开始充血,痛感伴着气温的降低也日益强烈,吃饭时候尤其感受深刻。

林敬言为他准备了冰硼散西瓜霜等一系列药剂,他纠结于服药时刻是饭前还是饭后,最终全都拿上,匆匆出门去赶那一趟间隔稍长的早班公交。

 

两人双双退役之后开始了同居生活。电脑上没再安装那款早已风靡大街小巷的游戏,精力逐渐投放到了比游戏里以微秒计算的种种拆招连招更为琐碎的柴米油盐。他们各自找了一份在世俗眼中称得上体面的工作,进行起了循规蹈矩的日常。

从这之后不体面的就只有两人的关系了。联盟中喜欢上同性的人并不算稀有,毕竟青春年少荷尔蒙爆发的主观条件再加上异性奇缺又朝夕相处的客观环境,一个把持不住可能就引火焚身。方锐从来都属于听从内心想法的那一类人,在第十赛季林敬言宣布退役的那个走廊,对方在黑暗中还依旧温柔的嘴唇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在想,就算从今往后都是黑暗,他也甘之如饴。

就算背井离乡一切喜欢的事物都远离的现在,他也还是甘之若饴。

……大概。

公交车一个急刹,他没稳住,难看地就着扶手晃荡了一下。口腔溃疡磕到了牙,他倒吸一口凉气,痛感较清晨好像有所恶化。方锐想起包里还有恋人放进去的药片,早高峰时候的公交却没有提供给他足以拿出那包药片的空间。

半晌后终于到站,他收起思绪随着人群挤下车,刚刚好像依稀听见有年轻人在讨论荣耀,说已数次易主的唐三打在这个冬季转会期又有了新的操纵者,方锐下意识抬头,但放眼望去分明都是同他一般裹在木然表情后的上班狗,正匆匆涌入写字楼的方块里。

但这也并未给他乏善可陈的工作日增加一些可以当做饭桌谈资的东西。下班回家后林敬言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正在等他,以方锐的“我回来了”为可以动筷子的讯号。

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林敬言放弃了尝试新菜式的举动,这使得缺少了评论的两人晚餐流程更加简化。吃完饭后方锐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林敬言方才刚想到一般地问他口腔溃疡有否好转。

他舔了舔口腔内那块不平整的黏膜,灼烧的感觉骤然强烈。于是他摇了摇头并未说话,林敬言便叮嘱他好好吃药,尔后坐到沙发上试图找一部电影来看。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微弱的光亮。他翻来覆去停到了一个有些文艺的片名上,不知名的制作公司片头音乐细细响起。方锐从厨房探出身来,似乎是想问他在看什么,又可能止于口腔的疼痛,只一眼又回过身去。

他洗完碗过来挨着林敬言坐下的时候,电影正演到开场的第一个小高潮。是一个手持式摄影的长镜头,色泽昏暗不明,画面有些摇摇晃晃。

“这什么鬼……”毫无艺术细胞的方锐不由得开口吐槽。镜头追随着一个背影穿过房间里的走廊来到室外,来回的模糊人影遮住瞬间强烈起来的阳光。镜头下移,屏幕上是站在门口的新郎背在身后的手,正用力将戒指摁在手心,没再多踏出一步。他骨节泛白,而掌心的皮肤已经变成了不正常的红色。

林敬言此时微微转过头来,恰巧和方锐的目光撞上,他便知道对方也想起了那个夜晚。

 

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夜晚了。退役之后林敬言迅速被家里催着结婚,本来就由于玩游戏这种算不得体面的工作而疏于尽孝,家中父母身体又每况愈下。他最终拗不过表示妥协,由着家里安排好了一切。被长辈算好的嫁娶吉日前几天,他给圈中好友挨个发短信,邀请来参加自己的单身party顺带出席一下婚礼,方锐的名字是最后一个——其实他在“发送”和“取消”间有很长时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按下了前者。

那条信息从标记为“已阅读”到收到回复也过去了很长时间,林敬言却第一次不太敢点开一条短信。不过之后的内容倒是一目了然,只有一个干脆的“好”字,连标点都省去。

 

那天晚上大家都有些喝高,连一向自律的张新杰都多喝了几杯。韩文清已经喝醉了,他酒品不太好,黑着脸逮人就骂,张佳乐在旁边兴冲冲地跟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丰功伟绩,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天看起来倒也无比和谐。叶修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唐昊在一旁一脸不开心地一杯接一杯,也不知道喝醉没有。秦牧云和白言飞带着宋奇英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惹得小少年一会儿笑一会儿憋红了脸。作为主角的林敬言在和每人都喝了几杯之后四肢开始发麻,他酒量不太好,就要躺在沙发上起不来,一转头看见方锐,已经无法思维的大脑突然又运转起来,不知会不会CPU温度过高直接烧掉。

“方锐,”他强装理智地走过去叫他,“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对方于是抬起眼睛看他。那少年素来张狂的眸子里今天似乎盛了一湖静水,连颜色好像都比以往深沉了几分。“好啊。”他点点头,随林敬言去了另一个房间的阳台。

那也是一个寒风过境的冬季,推门出去的一瞬间林敬言就被夜里嫌低的温度一激,立马清醒了不少。关上门之后嘈杂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朝方锐走去,靠得近了看见对方神色似乎有些微红的紧张——他知道那不是由于酒精或气温。

就像之前他宣布退役的那天,那种带着浓重不舍和沉默别扭的,又有些期待的,似乎在索吻的神情,而此刻更带上了一些混杂着绝望的哀伤,这种林敬言从前认为并不会出现在方锐脸庞上的情绪。

而就是那一刻林敬言终于下定决心。他走上前去握住对方的手,以一种上断头台般的坚决,将一个坚硬的圆环硌在方锐手心里。想是林敬言早已握住它许久,这枚物什还带着温热的体温:“你要不要跟我走?”

方锐条件反射性地松开手要逃,林敬言便握得更紧,那枚戒指便也硌得更疼。“……想多了吧你老林?”方锐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你也是要结婚的人了,正经点行不行。”

“你要不要跟我走?”他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方锐只觉对方的眼神灼热,激得他在这寒冷冬夜也浑身发烫。戒指同样灼热,手掌都要被烧穿。

僵持了半晌,他嗓子似乎都在冒烟,开口的时候像是火山熔岩在往外艰难冒着蒸汽,只待末日到来烧尽一切:“……你喝多了?”

林敬言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喝多了。”方锐于是将句末的上挑变为轻声,随着陈述短句的结束他也同时缓慢而坚决地抽开了手。

林敬言却先他一步松开了。冰凉的空气见缝插针地分隔开了两人。方锐的手还有些空落落地维持着抽离的姿势没有放下,林敬言却已经迅速抬手一扬,将那枚戒指扔了出去。

光滑的银色首饰映着屋内的光,化作一颗陨星,飞速地没入黑暗不见了。

 

而此刻,那个在那夜率先放手的人如今也照样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他,只是目光不再有灼热温度。电影还在播放,新郎犹豫半晌还是走向了婚礼地毯,阳光骤然强烈,变换的光线映到林敬言的平光镜片上,使他的表情也有几分莫测的意味。

……无论如何不该是现在这样。并不是“不开心”、“不幸福”等冠以否定前缀的词,而是类似“动力定型”之类的,有些对生活无奈的习惯和顺从。与“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类似的高中生作文里经常出现的词组一样,当时的少年心都被现实逐渐消磨,年华老去,热情消退,两个人的屋子都像无人荒原——他们都过了相信爱能拯救世界的年纪了。

而方锐的口腔溃疡适时地疼痛起来——于是他也找到了更为合适的比喻,那种反反复复的带着热度的瘙痒疼痛,间歇性又无伤大雅地发作,就像他这些日子以来无法摆脱又正试图去习惯的生活。那种疼痛此时想必流露在了表情上,林敬言微微皱了皱眉,起身给他倒水。

“后来又怎么想到把戒指捡回来了?”林敬言的语气好像有几分促狭,方锐一时不明白这话是否含有责备的意味。

“我乐意!”如同被发现心事的窘迫少年般,方锐抬了抬下巴像是挑衅。林敬言一只手将杯子递过来,握着药的另一只手稳稳摊开,以便方锐可以拿取。

“好好好,你高兴就好。”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网路上某些调侃段子的影响,这话在方锐听来却好似有几分敷衍。对面戴眼镜的成年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产生了一些微小细纹,方锐竟一时有些无端端心疼起来——就像那晚。

 

林敬言将戒指扔出去之后没再理会方锐,径自回屋了。而方锐在阳台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脚都冰凉,才回到温暖的室内。

一堆人早已经横七竖八地把能躺下睡觉的地方占满了,呼噜和轻微的梦呓声反衬得这个夜晚更加寂静。林敬言面朝沙发靠背睡着了,肩膀的弧度沉默瘦削。方锐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位置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那个在曾经的呼啸训练室,微微一转头就能看见的,他已无比熟悉的侧脸。自己曾经的队长皱着眉头,本就嫌薄的嘴唇在睡梦中好像也不安稳地抿着,是个有些惹人心疼的弧度。

“艹。”他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骂谁。

于是那天深夜方锐在寒风中打着手电,搜遍了楼下所有可能的位置去找一枚不属于自己的戒指。“林敬言你特么去死吧!”他将手电换了一只手,以便由于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里已经有些僵硬的另一只可以放回兜里取暖。他都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搬开下水道井盖去看看的时候,手电光晃过,有什么东西在灌木丛下反射出一闪而逝的微光。

像是什么言情小说里充满巧合的隐喻,他拾起戒指的时候,林敬言正巧从楼梯口出来。

“方锐!”他叫住他。

楼道口昏黄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温和的边缘,整个人看起来却是一个憔悴的影子,正要往这边过来。方锐无来由地对这一切试探意味的追逐或纠结感到厌倦,那就死吧,他有些丧气又莫名跃跃欲试地这样想到,反正也不能再糟了。

“好。”于是他说。

等林敬言意识到对方是在为先前的问题作答的时候,方锐已经走过来,将那枚戒指摁在了他手心。金属还沾染着彻骨的寒气,却在两人体温的作用下慢慢变暖。“好。”方锐又重复了一遍,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湖面。

 

而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方锐伸出来拿药的手上,那枚戒指安稳地栖居。电视机的光在上面反射出一个方形的亮块,明明灭灭的,正演到新郎在交换戒指的最后一刻临阵脱逃,背景音乐突然中断,与猝然宁静下来的世界相对的是男主张惶奔逃的身影。

“靠!简直不懂!”方锐对这个剧情嗤之以鼻。林敬言试图跟他解释这种小众文艺片细腻而百转千回的心绪,想了想措辞又还是放弃。

方锐看了一会儿,仍旧没太看懂。也可能是由于药片含有安眠成分,他已昏昏欲睡,就要倒在林敬言的肩上。

“去睡吧。”林敬言于是推推自己那眼皮就要阖上的恋人。后者顺从地起身离开,匆匆洗漱去了卧室。偌大的客厅此时只有电影寂寥的弦乐在回响,显得无比空旷,或者应该说空荡荡才对。

他也没有等到电影迎来结局就关掉了电视。

洗漱时候在卫生间的镜子里,他看见自己,戴着眼镜也遮不住的细小皱纹。

卧室里没有开灯,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方锐被并不算薄的被子勾勒出的身形,恍恍惚惚,依稀还是多年前的模样。

林敬言进入对方为自己留下的一半被子里躺下,他已尽量轻巧,却还是发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伴着这些声响同时传来的是方锐的声音,“分手吧。”他说。

像是幼儿只会用哭闹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稍微长大一些的女性会将这种习惯化作某种考验恋人的手段。方锐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等着对方挽留,或是吵架,或是怎样都好,唯独不是现在这样。

黑夜里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天,两人踏上私奔的火车。如同无数文学作品里所描述的,带着罪恶的隐秘的禁忌的欢愉和雀跃。两人特意选了一趟慢车,窗外风景也慢悠悠的,千篇一律干枯的树枝在驶向更为寒冷的北方的路程中逐渐落满了雪,世界变得无比整齐洁净。

两人打开窗户,将不断作响的手机扔了出去。冰冷的气流趁机卷进来,吹得两人头发凌乱,吹得两人脸颊通红。他们不可抑制地笑作一团,横躺在卧铺车厢里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实在嫌小的床铺上,浑然不顾其他乘客或惊诧或皱眉的目光。两人只觉这个冬日犹如新生暖春,人生从未如同此刻一般自由而充满热度。

 

而多年之后的如今,两人躺在一张绰绰有余的大床上,却好像觉得冰冷又遥远了。

 

随着十一月的结束,那犹如无法根治的倒刺一般持续了许久的心境最终也一并结束。十二月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随着更加寒冷的隆冬到来,方锐的口腔溃疡在反复折磨之后也逐渐痊愈。

另一件事情是,林敬言时隔多年终于再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父母听见是他,声音刹那哽咽嘶哑。

“嗯嗯我今天晚上的飞机。不要担心。”他一贯温和的声线如今也在说着安慰人心的话语,却不是再对着那一个人了。方锐取下戒指还他,他没要,于是方锐执意要送他去机场,林敬言拗不过,两人一起坐上了出租。

冬日里天黑得早,不过五点整个城市就亮起了色彩丰富的霓虹灯光。林敬言静静看着窗外飞速逝去的街景,没有说话。方锐也扭头注视着他的侧脸,依旧是以前在呼啸训练室的时候,那温柔熟悉的模样。

“感谢多年陪伴。”林敬言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方锐刚想揶揄他矫情,对方转过身来,平静地注视着他,“珍重。”

他方才知道那目光才是他死穴。


END


其实第一次写完的时候给了HE但是总觉得怪怪的又改成了BE【捂脸

 

还有什么

“老林我长口腔溃疡了!”

“我给你舔舔。”

的故事【不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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